酒色财气，人鲜能除去此四字者。郭定襄登自言：“平生不惑酒色与财，惟气则不能忍。”钱尚书溥平生极耐气，然酒色与财皆着力，此正相反。余曰：“郭公为不忍气，故酒色财皆无所好。钱以犯此三字，故不得不耐气耳。”

　　(明•都穆《谈纂》)

　　耕斋点评

　　过去一直不太清楚“酒色财气”中的“气”，确切是什么。及至读了《谈纂》中的这篇小文，才知道原来指的是胸中“忿懑”之气。一般人很少有不受这四字影响的。一代名将、被明代宗封为定襄伯的郭登，就曾自坦心迹：“平生不受酒色与财的迷惑，只有气则不能忍。”与郭同朝为官的尚书钱溥却正好相反，平生极其善于隐忍，但对酒色与财，却都极其贪婪。

　　查《明史》，郭登确为忠勇耿直之士。明正统十四年，英宗受宦官王振蛊惑，前往大同，亲征瓦刺，郭登奉命随从护卫。王振为炫耀乡里，唆使英宗绕道怀来土木堡，被瓦刺统帅也先所掳，史称“土木堡之变”。当时郭登留守大同，督率军民严加守御。敌军久攻不下，也先遂以英宗为要挟，令大同守军出降。郭登紧闭城门不应。史载，英宗曾派人对郭登说：“朕与登有姻，何拒朕若是？”登回奏道：“臣奉命守城，不知其他。”英宗从此记恨在心。

　　虽如孟子所言：“社稷为重君为轻”，但一个臣子，面对皇上的发问，回答这么直来直去，郭登确是个率真的人。

　　后来瓦刺放人，英宗还朝复辟后，郭登官越做越小，还差点掉了脑袋，就不是没有缘故的了。

　　《明史》对钱溥也有两条记载。

　　一条是讲钱溥被贬官的事。钱溥为翰林院侍读学士时，曾教过宫内太监书，东宫太监王纶就当过他的学生。明英宗病重，王纶私自窜到钱溥家暗商后事，大学士陈文与钱溥是邻居，发现了他们的阴谋。不久，英宗死，首辅李贤准备起草诏书，陈文上前夺过他的笔说：“用不着你操心了。钱溥、王纶早已定计，欲以钱溥代替你，而以兵部侍郎韩雍代替尚书马昂。”李贤大怒，马上把这事报告了继位的明宪宗。英宗出殡时，王纶外披丧服，里面竟依然穿着貂衣，宪宗看了本就厌恶，这次新罪老账一并清算，当即将他打入大牢，供词牵连的10余人都作了处罚。钱溥也被贬为顺德知县。

　　一条很简短：“钱溥尝以不迁官，作《秃妇传》以讥辂。”商辂明英宗、代宗、宪宗三朝为官，明宪宗时当过吏部尚书，人称“我朝贤佐，商公第一”，估计是个秃头。因为暂时不能升官，钱溥竟然写了一篇刻薄的文章来嘲讽商辂。这篇奇文《明史》上没有记载，看标题，估计文风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
　　两桩史实，都反映了钱溥对官职和权力的贪求。

　　最精当的，莫过于文后，都穆对此两人的一段评价：“郭登因为不能忍受闲气，所以对酒色财都戒而除之不敢贪图。钱溥正因栽在这三字之中，所以不得不忍气呑声罢了。”却原来，“酒色财”，是要通过“受气”来求得的。你我仁人君子，受不了奴颜婢膝这种腌臜气，那就早点断了升官发财花天酒地的念头吧！